小说介绍
我在山上摘野菜，救了一个小秀才。小秀才苏醒前，姐姐将我推下山崖，穿着一身红衣嫁与他。朝廷命人攻打山寨时，带头的是穿着官袍的小秀才。那一日，我被山匪头子藏在身下，血染红了眼。“不”我跪在他身前大声哭喊。身后的小秀才伸出手蒙住我的眼，“桃花，跟我回家。”我拔出插在那人身上的刀，反手刺向他。...
《桃花笑春风》
第1章
1、
我叫苏桃花，安吉县大湾村的一个小村姑。
我娘生我的时候桃花开的正好，
所以给我起名叫桃花。
她不懂桃之妖妖，灼灼其华，
但总是想把最好的给我。
我奶奶重男轻女，
每日都叫嚷着让我爹休妻再娶。
我三岁那年，
娘亲给我生了一个弟弟。
但生产时伤了身子，没多久就去了。
娘亲走之前，握着我的小手：
“桃花，要平安长大。”
从那以后，再没有人唤我:
“娘的小桃花。”
之后不及灶台高的我，
每日要做好多活儿：做饭，打扫院子，
然后再背着满满一背篓猪草回家喂猪。
奶奶每次拿着鸡毛掸子打我时，
我那刚回走的弟弟，
都会张开小嘴帮我呼呼:
“姐姐，不疼。”
只有那个时候，我才觉得日子总还能过下去。
六岁那年，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爹带回了一个女人，身旁站着八岁的向桃枝。
“桃花，泽阳，喊娘。”
三岁的弟弟看向我，指着那个女人。
“姐，娘。”
那个女人看着小小的弟弟，
将包袱放在地上，然后蹲下身子：
“来，娘抱。”
从小没见过娘的弟弟，
欢快的奔向她。
而我爹在一旁笑着说：
“这是桃枝，比你们大，以后你们姐弟几个好好相处。”
“知道了，爹。”
从那以后，
我拥有的所剩不多的东西都要分给她一半。
后来有一日，
我上山摘野菜救了一个小秀才。
向桃枝发现后把我推下山崖，
嫁给了他。
我抓住旁边的枯藤，我不想死。
“为什么。”
“桃花，你只会被我踩在脚底，一辈子都在泥里。”
然后一点一点掰开我的手指，
眼睁睁地看着我落下崖底。
只可惜，我没死，被人救了。
那人是个土匪，
他把我当妹妹。
带我进城买东西的时候，
正好遇到小秀才穿着喜袍坐在马上，
花轿里坐着向桃枝。
我失魂落魄的回到山寨，
他待我一直很好，
从不让我做粗活。
后来我本来觉得平平淡淡也挺好，
可是朝廷派人剿匪，
带头的是小秀才。
只有三十多户庄稼人的山寨，
一夜之间被屠了个干干净净。
那一夜，血染红了一片，
我眼睁睁的看着平日里笑着哄我的土匪头子，
一身血的倒了下去，眼睛再没睁开。
……
2、
睡醒时，我发现整个枕头都湿透了。
回想着梦中的一切，我心有余悸。
该死的小秀才。
我恶狠狠地骂道。
从那以后，我每次上山都会专门避开那处山崖，避开那个梦里救他的地方。
这样的话就会安全了吧。
我不想嫁给小秀才，
我只想平平安安地陪着弟弟长大。
只是我不知道有些人躲不过。
八月十五中秋那天，我爹将向桃枝母女俩带回了家。
如梦里一般让我们喊娘。
我的小脸唰的一下变白晕了过去。
“姐姐，你不要丢下阳阳。”
心疼我的弟弟并未像梦里一样跑过去喊娘。
我醒来后，向桃枝已经一口一个爹喊得无比亲热，直哄的我爹眉开眼笑。
如梦里一样，
向桃枝聪明又机灵，家里还有疼她的娘。
我呆蠢又木讷，家里的杂活都归我，一个不对，就会挨打。
泽阳有奶奶护着，
是家里的金疙瘩。
只有我，
没人疼的苦娃娃。
平日里向桃枝抢我的东西，
我都会主动给她。
因为如果不给，
我爹总是会说：
“桃花，你长大了，要让着姐姐。”
而我总会低着头，
不说话。
她比我还大一岁，
凭什么我要让着她。
可是我不敢问，
因为我没有娘。
直到七岁那年，
向桃枝在我床下找到了娘留给我的红布包，里边装着一副银耳钉，
上边刻着两朵小桃花。
娘说：
“娘的小桃花，是村里最漂亮的女娃娃。”
后来我才知道，
那是她拿唯一的嫁妆打的。
“你给我放下。”
“桃花，姐姐喜欢这个，你还小，又用不上。”
“不行，你给我放下。”
“放下。”
“就不，你要是不给，我就告诉我娘揍你。”
“向桃枝，这是你逼我的。”
常年做活的我一下子扑了上去，狠狠地拽着她的头发。
“给我。”
“放手，你个死丫头给我放手。”
“把东西还我。”
“给就给，谁稀罕，不就是一副破耳钉。”
说罢将手里拿着的红布包扔了出去。
看着那扬起的尘土，
我松开拽着她头发的手。
我扬起手掌朝她的脸颊，
用尽全身力气扇了上去。
3、
“死丫头，你敢打我。”
气急了的向桃枝发了疯的和我扭打在一起。
“来人呐，快来人啊，”
听到动静的后娘一边跑着，一边喊着。
“桃花啊，有啥深仇大恨，你要下这么重的手。”
看着她心疼的摸着向桃枝的脸，我没有说话。
刚刚下地回家的我爹看着乱成一团的家，
“这是怎么了，家里怎么这么乱？”
“他爹，你看看桃枝的脸，被桃花打成什么样了啊，这以后可怎么嫁人啊，那么小的孩子，下手怎么就这么重啊。”
我就在那儿站着看着后娘嘤嘤嘤地扑进我爹怀里。
“桃花，你今天最好把事情给老子说清楚，不然老子打死你。”
“爹，你还记得娘么？”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
“就算你娘在也不会让你这么欺负人。”
我爹心虚的眼神躲避着，不敢直视我。
“爹，我娘在的话，肯定不会让人这么欺负我。您要打就打吧，以后我娘留给我的东西谁碰我打谁，除非您这次打死我。”
“逆女，你这个逆女。”
我爹直接拿起一旁放着的棍子。
比我胳膊粗的棍子，
如雨点般落了下来。
我咬紧牙关，忍不住闷哼出声。
昏迷之际向一旁看了一眼，
那对母女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直至那个小小的人影蹿了过来：
“爹，不要打姐姐，姐姐痛。”
“晦气的东西。”
可能是怕泽阳恨他，也可能是打累了。
我爹将手里的棍子扔了下去。
我终是支撑不住地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动了动身子，后背火辣辣的疼。
“嘶，真疼。”
“姐姐，不疼，阳阳呼呼。”
床边还未睡醒的小家伙连忙哄着我。
我苍白的脸挤出一丝笑容，哑着嗓子说道：
“阳阳乖，姐姐不疼，你去睡吧，姐姐无碍。”
“不，我要陪着姐姐。”
之后不论奶奶和爹爹怎么哄他，他执意要守着我。
然后我侧身躺着拍着他小小的身子，哼着娘亲以前哼的歌谣。
看着他熟睡的脸庞，乖乖睡吧，姐姐会陪着你长大。
“苏桃花，太阳都晒屁股了，你还不起来干活，小心爹又收拾你。”
“脸不疼，还想挨打？”
我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不再搭理她。
“哼”
似是觉得昨日被我打了有些丢脸，她气哼哼的跑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只听见后娘在院子里喊：
“我真命苦，家里一堆活儿，也没人帮我干一下，那么大的丫头了，这么晚还不起床，以后嫁了人家可怎么好哦。”
我挣扎着起身，苍白着脸走出房门。
“向桃枝死了么？”
“你这个死丫头，放的什么屁话，你死了我桃枝都不会有事儿。”
“那你想让她死么。”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目光冰冷。
“我。”
似是被我的目光吓退。
“不想死的话就别惹我，不然我死也得拉上你们当个垫背的。”
说罢我转身回房。
既然不能相安无事，
那就斗到底。
4、
九岁那年，奶奶病了。
我爹找镇上的大夫来看了看，大夫摇摇头：
“老太太岁数到了。”
弟弟哭着喊着不要奶奶走。
奶奶摸着他的头，让我把衣柜里锁着的小盒子拿了出来。
“大山，这是娘给阳阳攒的读书钱，答应娘，一定要让阳阳上学。”
“娘，您不要这样说，您走了儿子该怎么办。”
“你房里那个，以后管束着些，不要事事纵着她，记住我的话。”
奶奶留着最后一口气看着我爹点头答应送弟弟上学，然后才安心的闭上了眼。
“娘，儿子不孝啊。”
“奶奶”
我和弟弟还有爹哭了起来。
奶奶走的当天，后娘便借口帮奶奶穿衣服，去奶奶屋子里翻了又翻。
“你在做什么？”
刚刚去村里里请人看日子的爹回到家中便看到了这一幕。
“当家的，你回来了，快喝口水歇歇，我这不是怕桃花这丫头办事不仔细，遗漏了什么东西么。”
看着我爹满脸怒容的样子，后娘讪笑着解释着。
“我看你是在翻奶奶攒下的银钱吧。”
“你怎么知道。”
一时说漏嘴的她连忙捂上嘴巴，然后笑着摆手：
“当家的，你不要听这个死丫头的，平日里我是什么人，你是知道的呀。”
“搬弄是非，挑拨离间，确实村里人都知道。”
“你这个死丫头，敢和老娘顶嘴，我撕烂你的嘴。”
恼羞成怒的后娘声音尖刺的朝我扑了过来。
我侧身躲在爹的身后。
“够了，你这个毒妇。”
我爹抓住她扬起的手，一巴掌甩了过去，直接将她摔在地上。
来了我家多年都没挨过打的后娘，坐在地上，一边拍着腿一边哭喊道：
“你这个没良心的啊，自从嫁进你们苏家，我每日勤勤恳恳操持家里家外，为你教养儿女，你竟然为了这个死丫头动手打我。”
“我呸，苏李氏，你还有脸说这话，村里谁不知道家里的活儿都是桃花干的，你和你那个丫头都是一身懒骨头的主，也就是大山脾气好，不然换个人早打死你了。”
来家里帮忙的同村婶娘一时看不过眼，开口骂了起来。
“我家的事儿要你管，走走走，赶紧走。”
刚才还在唱念做打一应俱全的后娘，一下子爬了起来对骂道。
“哟，大山，你家就是这样待客的，那我们以后可不敢登门了。”
“滚回灶房做饭去，看不到这么多人来帮忙么。”
我爹看着村里各位叔伯婶娘奚落的笑容，一下子恼了起来，又甩了后娘一巴掌。
许是知道我爹这次气得狠了，李氏终是垂头躲进灶房。
“大山兄弟，不是我们说你。你看看俩娃娃都瘦成啥样了，你还把李氏当个宝贝，要我说你早就该这样子了，不听话就收拾她。”
“是了，不听话的婆娘就得打，不打想上房掀瓦。”
“唉，让大家见笑了。”
我爹强撑着身子向众位叔伯行礼。
有了村里人的帮衬，奶奶的身后事很快便处理好了。
一个月后，爹爹带弟弟去镇上找了一家学堂。
一年束脩二两银子，还有笔墨纸砚各种花销。
小时候，我娘经常会把我抱在怀里认字：
“女孩子也要读书识字，娘多绣点帕子让娘的小桃花读书识字好不好。”
“谢谢娘。”
自那以后我知道能够上学堂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现在弟弟能上学堂，
我打心底为他高兴。
于是从那以后，
我努力绣帕子攒银子，
我绣的帕子也从一文钱变成两文钱再变成十五文钱。
我不知为何自己会做一个预知未来的梦，
但我不想再与梦中的那些人扯上任何关系。
我只想好好赚钱把弟弟养大，
看着他考取功名，成家立业。
然后我就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屋前种花，屋后种菜，再养只狗，一个人养老。
5、
只是很多事情，不是我想如何能变如何的。
泽阳十一岁那年，学堂里的夫子让弟弟下场试试。
他从小懂事乖巧，知道我拼命做活都是为了让他好好读书，以后不用在地里刨食。
所以平日里在家从不会和村里同龄的孩子一样调皮捣蛋，只会坐在窗前读书写字做文章。
每逢学堂休沐时，我都会早早的把家里的活儿做完。
然后坐在院子中，一边绣花，一边听他读书。
十一岁的弟弟已经开始抽条，穿着读书人穿的青色长衫，俨然翩翩少年郎。
县试一共考五天。
我提前向人打听了考试时需要准备的所有东西。
爹爹带着他去县里那日，
天还没亮我就起床煮了鸡蛋汤，烙了饼子，路上好吃。
五日后，我绣帕子时，针扎到了手。
血一下子流了出来，我的心一下子跳得很快。
“哟，苏桃花，扎破手了呀，你说是不是你弟没考上啊。考不上也不奇怪，那么多读书人去考，他才读了几年，你说你嫁人后爹还会供他吗？”
此时心烦意乱的我根本无心打理她。
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绣手里的帕子。
“苏桃花，你猜爹会不会把你嫁给一个老光棍，彩礼多要几两银子供你弟读书用。”
我嗤笑一声。
“别忘了你比我还大一岁，再嫁不出去说不准真就把你嫁给老光棍换银子了。”
“你，你放屁，我娘说了我将来可是大富大贵的命，才不会和你一样嫁给这些乡下泥腿子呢。”
“就你，张嘴就放屁，哪个当官的敢娶你，咋，就因为你脸大。”
“苏桃花，你敢骂我。”
看着她张牙舞爪扑过来，我拿出针线筐里的剪刀：
“要不在你脸上试试？”
我似笑非笑的盯着她说。
“哼，疯子，我不搭理你。”
看着她跑出去的身影，我却再也无法静下心来绣帕子了。
太阳落山时，我听到了爹的呼喊声：
“桃花，快，快出来搭把手。”
我以为是小弟出了什么事，赶紧将手中的针线放下，跑了出去。
只见我爹背上背着一个年轻人，身后跟着我弟。
“姐，这个人我和爹考完试走回来的路上捡到的，他也是考生，就是不知道为啥一个人晕在路边。”
未等我询问，小弟已将事情经由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6、
我一边帮着爹把背上的人放在小弟床上，一边说道。
“嗯，只要你无事就好。”
只是等到小弟将他脸上的面容擦干净后，我一下子呆坐在那里，动也不动。
怎会是他，梦里的那个小秀才。
“将他扔走，快扔走。”
口中一直喃喃说道。
“姐，你这是怎么了”
“姐没事，听姐的把他扔出去好不好。”
我神色苍白的看着我弟说道。
“胡闹。”
刚刚背了一路缓过神的爹听到这话怒骂道。
“就是，妹妹也真是心狠，这位秀才公肯定是遇着难处了，我们不搭把手以后叫人知道该怎么笑话爹爹。”
刚刚从外面回来的向桃枝看着床上躺着的小秀才，脸色羞红的说着。
“桃枝说的不错。”
对了，还有向桃枝，她不是想嫁给他么。
想到这里我的心神终于缓了过来。
“泽阳，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肚子饿了吧，走，姐去给你做点吃的。”
没有想太多的小弟顺从的跟我走出房门，走到灶房。
像往常那样，一边往灶膛添柴火，一边和我聊天。
跳跃的火光将昏暗的屋里都照得明亮了起来。
“小弟，听阿姐的话，离那个人远些。”
“阿姐，这是为何？”
看着他好奇的神色，我无法将梦里这些荒诞的事情告他，思索再三开口说道：
“你想普通的农家子考试，家里肯定会有人陪着，他却自己一个人浑身脏乱的晕倒在路上，肯定有人害他，你还小，为了安全着想离他远些，准没坏处。”
“那我听阿姐的，离他远些。”
我拿出几颗鸡蛋，放了葱花炒香放在一旁。然后就昨日买的肉混着土豆炒了点卤，揪了一把青菜和面条一起煮开，拿碗盛出来，再浇上几勺卤子，放上鸡蛋。
饿狠了的小弟大口大口的嘶溜着面条，嘴里还说着：
“还是阿姐做的饭好吃。”
“好吃锅里还有，你慢点吃，不要着急。”
“哟，这是开小灶呢，爹还没吃，小弟倒先吃上了，看来还是我心疼爹。”
慢慢走向灶房的向桃枝一边阴阳怪气的说着，一边拿碗去盛面条。
端了满满的一大碗向屋内走去。
“别理她，吃你的就行。”
少年眉目舒朗，挺拔俊秀，我苏桃花的弟弟果然仪表堂堂，怪不得每次回来那些小姑娘都羞红了脸，偷偷看他。
第2章
7、
“你醒了，身子可有不适，肚子饿了吧，这是我做的鸡蛋面，你先吃上点吧。”
听着屋内传来的声音，我笑了。
“姐，她怎么了？这次回来我怎么感觉她这里不对。”
一旁吃面的弟弟疑惑的指了指脑袋，问我。
“傻小子，吃你的饭，她是想嫁人了。”
“你是说向桃枝看上屋里那个人了。”
“嗯。”
我笑着点头。
“那不行，我得去跟那位长兄说清楚，向桃枝脑子不清醒，不能连累你的名声。”
说罢就要放下手中的碗向屋内走去。
“别去，向桃枝喜欢就让她尽管去追，对我们没坏处。”
“啊？哦。”
书呆子听了我的话，又端起面吃了起来。
“泽阳回来了，这次考得怎么样，是不是没考上，我就说你年纪还小，没必要着急么。”
刚刚从村里串门子回来的后娘，一副了若指掌的模样，连连说道。
“放你娘的屁，考完成绩我就带阳儿回家了，你是不是巴不得阳儿考不上。”
看着小秀才无甚大碍出来吃饭的爹一听这话，忍不住破口大骂道。
“当家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阳儿小小年纪，一时想不开钻牛角尖而已啊，我当然是盼着咱们家的孩子有出息的。”
“这还差不多，老子饿了，赶紧给我端饭去。”
“是，我这就去，这就去。”
正准备放鸡蛋的后娘看着空空如也的碗，继续咿咿呀呀的叫唤起来。
“我说桃花呀，你这丫头怎的这般贪吃，你爹还没动筷子呢，鸡蛋都没了。”
“哦，你怎么知道鸡蛋就是我吃的？”
“这不是废话么，我又不瞎，这里只有你和阳儿，阳儿哪能吃了这么多，不是你吃的难不成还有别人。”
“有啊，很不巧剩下的一碗鸡蛋都被向桃花端走了。”
“这，桃枝肯定是饿了，我一会儿说她，你赶紧再给你爹做点儿。”
“不用了，就这先吃吧。”
看着坐在凳子上大口吃面的爹爹，三十多岁头上就有了白发，忍不住鼻子一酸，舀了碗面汤，放在他旁边。
“爹，一会儿喝点面汤，不烫。”
“嗯，你放在那儿吧。这几日抽空给自己做身衣裳，姑娘家大了，老穿着打补丁的衣裳不好看。”
“不用，我就是在家干活穿，出门穿的衣裳有，给您和泽阳做一身吧。”
“不用给我做，省下银子给阳儿用吧。”
“爹，还有我呢，我都好久没有做新衣裳了，您可不能偏心。”
刚刚端着空碗走出房屋的向桃枝，听到这话连忙出声打断：
爹转头看了眼她半新的桃红色衣裙，再看了眼我身上的衣服，缓缓说道：
“等你娘给你相看好人家再做吧。”
“哼。”
看到没有像往常一样答应她的爹爹，向桃枝气冲冲的回到屋里。
“当家的，不就是一身衣裳嘛，孩子想要就给她做嘛，干嘛非得说她。”
“妇道人家整日就知道说长道短，村里哪个姑娘像桃枝一样，动不动做新衣裳，你看看桃花穿的什么衣裳，李氏，你要是觉得我委屈你们娘儿俩，尽管走便是。”
“当家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看着爹离开的背影，后娘急匆匆的追上去解释。
花无百日红，还以为你是二十多岁花一样的年纪么。
8、
“阳儿，一会儿回屋如果那个人问你谁救的他，你就说是向桃枝求爹爹把他留下的，明白吗？”
“姐姐，这是为何？”
“白日里你也见了她一心想要攀高枝，如果知道你说实话拦了她的好事，肯定会记恨咱们的，再说她要是真的如愿了也不见的是坏事，记住了吗？”
看着他点点头，我才放心的让他回屋去。
翌日清晨。
“姑娘，某多谢令父出手相救，他日必将重谢，时辰尚早，我就不打扰他人休息了。”
起来做早饭的我万万想不到那人竟起得这般早，打了个照面。
“你该谢的是昨天给你端饭的姑娘，要不是她不忍心，我家也不会收留你。至于重谢的话还是跟我姐姐说吧。”
我冷声回答。
“是极，那小生就先回家了。”
说罢俯身行了个礼，转身向外走去。
三日后，县太爷派人前来报喜。
我弟弟苏泽阳成为安吉县最小的秀才。
虽然名次靠后，但他是历届考中秀才中年纪最小的。
所以县太爷特意派人前来报喜，并邀请泽阳三日后参加其举办的谢师宴。
“大山兄，你的命可真好，泽阳小小年纪就中了秀才，桃枝长得漂亮，桃花又能干，享福的日子可还在后头呢。”
“是极是极，现在县里谁不知道咱大湾村出了一个秀才公，年纪还是最小的，泽阳这次可是给咱们村子长脸了。”
“小孩子家当不得诸位兄长这般夸，平日里在村子里也多亏大家帮衬了。”
我爹笑意盈盈的和村里的叔伯寒暄着。
幸好我早有准备，提前几日给泽阳做了两身新衣裳，不然去县里参加谢师宴就失礼了。
“娘，真没想到那个臭小子能考中秀才，那以后我们的日子是不是更难过了。”
“傻桃枝，阳儿现在名义上是你的弟弟，他能考中秀才，你脸上也有光，说不得你就能嫁到大户人家做少奶奶。”
“娘，你真讨厌。”
“娘的桃枝害羞了。”
听着房里母女二人的调笑声，我一下子晃了神。
如果娘亲现在还活着，肯定会很高兴的。
“姐，你干嘛呢？”
“没干嘛，快过来试试姐给你做的新衣裳合不合身。”
“姐，我有呢，你不要老给我做，给自己也做两件。”
“姐知道。”
春日的阳光透进窗，晒得人暖洋洋的。
旧日那些阴暗的时光，终究是过去了。
9、
二月十八，漫山的桃花开得正好。
我爹陪着弟弟一块儿进了县城。
傍晚时分，弟弟和爹爹一同乘着马车回来了，同行的还有那个小秀才，县案首林彦辰。
“他娘，快去置办一桌酒席，动作麻利点。”
“是，桃花你跟我一块儿弄。”
听了爹的话，后娘便拉上我一同去灶房忙活。
自从弟弟中了秀才后，那对母女对于爹爹的话那叫一个言听计从。
“娘，听春芽他们说咱家来了贵人，还坐的马车，是真的吗？”
听到消息的向桃枝急急忙忙赶回家。
“你这丫头，告诉你最近不要老往外跑，就是不听。”
“哎呀，呆在家里又没事干，你快说是不是嘛。”
“是是是，你满意了吧，赶紧帮着一块儿做饭。”
“油腻腻的，我才不要呢，我给爹爹他们沏茶去。”
说罢从柜子里拿出前些日子买的茶叶，沏了一壶茶，身影袅袅的向大厅正屋大厅走去。
“公子，请喝茶。”
说罢一脸娇羞的看着林彦辰：
“公子，怎么是你。”
“苏姑娘有礼，在下林彦辰。”
“公子有礼，不过我姓向，我叫向桃枝。”
“好的，向姑娘。”
听着二人你来我往的交谈声，我忍不住感叹，这进展真快。
“桃花，你不要怪桃枝，谁叫你长得没有桃枝好看，再说你这性子也不适合嫁到那种人家，容易受欺负，桃枝就不一样，她要是能嫁给林公子也能帮你寻个好夫婿，你说对吧？”
似是担心我会嫉妒向桃枝，后娘一脸为我好的表情说道。
“嗯，我是希望她能嫁给林公子的。”
“唉，这就对了，毕竟你俩也是一块儿长大的姐妹。”
听见我肯定的回答，后娘一脸放心的说道。
饭桌上，我和泽阳埋头吃饭，静静的听着后娘问道：
“林公子多大了，可有婚配，我家桃枝漂亮能干”这一系列的问题。
“吃饭吃饭。”
向来温润有礼的林公子被这一串问题问得有些招架不住。
“吃饭，先吃饭，菜都凉了。”
爹爹急忙开口打断。
饭桌上向桃枝早已羞红了脸，一脸春心萌动的模样。
10、
饭后。
“苏伯父，林某有一事相商。”
“哦？不知小公子所说的是何事。”
“林某想求娶苏姑娘。”
“林公子，我家有两个姑娘，不知你想娶的是哪个。”
“自然是苏小兄弟的胞姐，桃花姑娘。”
“不，林公子，救你的明明是我啊，你方才说错是不是？”
“林某很感谢向姑娘的一饭之恩，只是林某所中意之人只有桃花姑娘，如果伯父应允，不日我父母将会亲自登门求娶。”
“不可能，怎么可能，苏桃花那个贱丫头哪里比我强。”
向桃枝一边喊着一边向灶房走来，准备同我算账。
听到这个声音，我手中拿着的碗“啪”的一声碎在地上。
我擦干手，无视那对母女想要吃了我的眼神，缓缓向屋内走去。
“林公子，不是所有人都想嫁给你的，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林公子今日上门这一番说辞致我姐妹失和，家里生乱，万不是读书人该做的事儿。”
“抱歉，苏姑娘。不过林某还是想问一句，你为何不愿。”
“桃花乃蒲柳之姿，不敢高攀。”
“好。”
听到这一声“好”终于落地，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而后回到我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不再言语。
林彦辰你简直是个疯子。
心里暗道。
“林公子，我看这事还是算了吧。”
“爹，你为何这么偏心，就因为我不是你亲生的么，妹妹不要的婚事都不能给我。”
“桃枝，你听爹说，”
“我不听，我不听”
“向姑娘，你不要怪伯父，是林某不愿意，如果只是因为你那一饭之恩，林某可以给你银子，这五十两银子便当作还当日的恩情。”
说罢让小厮留下五个银锭子放在桌上，然后起身行礼：
“时间不早了，多谢伯父招待，改日来县城，林某一定设宴表示感谢。”
“林公子慢走，路上小心。”
“多谢，还请留步。”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后娘将桌上的银子一把收在怀里，然后笑着跟向桃枝说：
“傻丫头，娘再给你找个好人家。”
“我不，我就要嫁给林公子做秀才娘子。”
向桃枝哭闹着跑回她自己的房间。
“他娘，这几日给她们姐妹俩相看人家吧，不然我怕惹出乱子。”
“当家的说的对，这姑娘们长大了就有了自己的心思了。”
“嗯，你办事我放心，银子好好收着，将来给阳儿读书用。”
“可是那位公子说是给桃枝的谢礼啊。”
“谢个屁，人家这是不想落人口实，桃枝端一碗面条就值五十两银子，以为人家是傻子不成，人家是感谢我们把他一路背回咱家，想和咱家两清，你个蠢妇。”
“还是当家的聪明，我省的了。”
后娘唯唯诺诺的应道。
自泽阳考中秀才后，家中的日子便一日好过一日，以前半个月都不见得一次荤，现在隔三差五爹就会给钱买肉。
怪不得向桃枝一心想要嫁给林彦辰，任何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都会被迷了心神。
11、
第二日后娘放出要为我们姐妹俩相看人家的消息后，五里之内有名的媒婆便相继上了门。
“老婆子活了这么大岁数，就没见过这么标志的姑娘，赵家少爷家里有一百亩地，是平河村有名的富户，您家姑娘只要嫁过去便不愁吃喝，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真真是掉进福窝里了。”
“还有这王家少爷，家里就这么一个儿子，家里还开的猪肉铺，嫁过去肯定日日有肉吃。”
“孙家少爷，上过学堂没中了秀才，不过这不是家里有钱还打算一直考么，这要是考中了可就是秀才娘子。”
……
听媒婆介绍的这些人家，后娘喜得一整日脸上都挂着笑容。
“好好好，晚上我和当家的商量商量，然后给你们回信。”
晚上我爹回家，俩人商量了半天，定下三个人家。
一个是孙家，还有赵家，以及顾家，一个开武馆的。
向桃枝听到消息后，在准备相看的前一夜离家出走，后娘急得眼睛都红了。
也不知用的什么办法，几日后竟坐着林家的马车回了家，说是林府将派人上门商量成婚
的事宜。
而我，则被定给了顾家，无父无母的顾晏白，名字听着挺斯文，人我也见过，长得挺俊的。
后来我弟去县里打听上过战场，听说那人曾打过几个人本来正要被抓进县牢，后来被路过的将军看上带去打仗，前一个月才回来定居。
“姐，那人不能嫁，县里的人都说他打死过老虎，我帮你去跟爹说退了这门亲事。”
“站住，回来。”
我急忙开口喊住准备去求我爹帮我退亲的弟弟。
“泽阳，你长大了，姐姐很高兴，我愿意的，我觉得他很好。”
“姐，你。”
不知何时已比我高出一个头的弟弟，此时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我。
“放心吧，姐会照顾好自己的，再说我还有个秀才公弟弟，将来说不得还会中举当官老爷，嫁给谁也不敢为难我不是。”
“那好吧。”
好不容易安抚住的小弟终于放心的回了屋睡觉。
傻小子，嫁给谁都一样。
秀才公有一个退了婚的姐姐，名声就毁了。
所以在定亲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退不了婚，也不能退婚。
姐姐希望你以后的人生顺风顺水，万不能因为我将你的名声连累进去。
那样的话我是不会原谅自己的。
迟早都要嫁人，那么嫁给谁都一样。
平平安安地过完这一生便好。
12、
顾家派人送来的日子，六月初五，宜嫁娶。
向桃枝听说后非闹着也要把日子定在那一日，还说什么双喜临门。
后娘请媒婆去林家商量，测出来大吉，也就把日子定在了那天。
五月二十五，林来下聘。一百两银子，二十匹上好的丝绸布，还有十几斤糕点猪肉，乐的后娘逢人便说向桃枝找了一户好人家。
五月二十六，顾晏白带着媒人来下聘。十两银子，两只大雁，还有糕点猪肉布匹。
看着顾晏白那身形高挑，眉目俊朗的模样，向桃枝差点将手中的帕子扭碎，不过一想到林家的聘礼，又挂上一副笑模样。
晚上快睡觉时，向桃枝来到我房间：
“苏桃花，你别得意，谁不知道那那人一身蛮力喜欢动手，以后有你的好果子吃的，我就不一样了，我嫁过去可是要做秀才娘子的。”
“那祝你如愿以偿，嫁得如意郎君。”
“苏桃花，我等着看你哭的那日。”
“那你等着吧。”
被我怼了回去的向桃枝气冲冲的走了出去。
弟弟进入县学以后，每月可以领二斤的白米，也不需要交束脩，考的好还会奖励银子。
我终于不用像以前一样用功绣手帕，日子一下子就空闲下来。
林家派人送来了一件绣工十分精美的嫁衣，向桃枝得意洋洋的在我面前炫耀了好几次，我都没搭理。
我的嫁衣是我娘在的时候便绣好的，针脚密实，上边绣着鸳鸯，还有大片的连理枝。
我一直好好保存着。
六月初五天还没亮，喜婆便把我拉起来梳妆，我看着镜子中惨白的脸，殷红的唇，很好，再穿个白衣服就可以吓人了。
噼里啪啦的鞭炮响起，我穿着嫁衣蒙着红盖头，趴在小弟背上，我嫁人了。
花轿一路走得都很平稳，我甚至都快睡着了。
走了大概半个时辰，花轿停了下来。
拜完天地我便被送进了洞房。
“桃花，一会儿我让青婶子给你送点吃的，我先出去陪客人。”
“嗯。”
听着他温柔的声音，我轻轻点头应和。
“小白媳妇儿，这是给你煮的鸡蛋面，快趁热吃点，不然饿得难受。”
听着熟悉的爽朗声，我猛地掀下盖头。
“青婶子，怎么是你。”
“你这丫头，难不成咱们见过，可是我怎么不记得。”
看着如青婶子比梦里年轻了几岁的模样，我一把抱住她的腰，真好，婶子还好好的站在我面前，而不是梦里那个已经跑了，返回来救我被一刀砍死的样子。
青婶子还在，那那个土匪头子“小白。”
我顿时明白过来，是了，当时寨子里年纪大的婆婆都喊他小白。
是他，真的是他，他还活着，真好。
13、
“哎哟，你这丫头怎么因为一碗面哭了。不哭啊，别听那群王八蛋瞎说，小白是个好的，快趁热吃面，一会儿就坨了。”
“嗯，”
我洗了脸和手，然后拿起筷子，一个人坐在那里吃着。
“那你先吃，我去外边看看，吃完把碗放在那里，我一会儿过来收。”
“好的，婶子，我记住了。”
“这丫头像个小猫儿似的，真乖，我得跟小白那孩子好说说，可不能欺负人。”
青婶子一边关上房门，一边向外走去。
满满的一大碗我只吃了一半儿便吃不动了，然后一个人呆坐在那里。
梦里我是被满脸大胡子，看不清模样的山匪头子所救，所以即使后来相处了那么长时间，我也没能看清他真正长什么模样。
不怪我认不出他，只是好好的他为什么会落草为寇呢？
我静静的思考着，后来想起梦里有一次他说世道吃人，整个村子的人被苛捐杂税逼得落山成匪，这一世我一定要想办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在想什么。”
低沉的声音在耳边传来，我抬头，直直的撞入他的眼眸。
“我，我吃不动了。”
我羞红了脸小声说道。
“这还是个事儿，我帮你吃。”
说罢便拿去我刚才用过的筷子，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看着他吃饭的模样，突然想起了梦中他也是这般，每次吃饭都嫌弃我像猫儿一样，然后总是给我盛满满一大碗饭，我吃的剩下后他再把饭倒进他的盆里，一块儿吃掉。
是的，他吃饭用的是盆。
看着也不胖的模样，真不知道那些饭都吃到了哪里，还好意思说我像猫儿一样。
“是不是困了？”
他看着我发呆的样子，伸出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没，没有。”
“我还得出去收拾一下，你要是困了就先睡，不用等我。”
“我跟你一起出去收拾吧。”
“不用，我爹说过，顾家的老爷们要疼媳妇儿，你是我媳妇儿，我疼你。”
听着这直白的话语，我的脸“唰”的一下红了起来。
“臭流氓。”
“对自己的媳妇好那不叫耍流氓，对别人的媳妇儿好那才叫耍流氓，你个小傻子。”
“你不是还要收拾东西么，快出去忙你的去吧。”
我拿起杯子蒙住头，羞恼的说道。
还是像梦里一般讨厌，就喜欢作弄人。
我一个人躺在床上，累了一天的我没等到他回房，便忍不住困意一个人睡了过去。
第二日早晨，我刚刚醒来，入目便是一片白皙的胸膛。
“还没看够？要不要摸摸。”
听着头上传来的声音，我出走的大脑一下子归位。
我昨日成亲了，嫁给了顾晏白，梦里的山匪头子。
“谁要摸你，臭不要脸。”
我转身准备穿上鞋子下床。
“当然是你啊，昨天晚上不知是谁一直扒在我的胸口，嘴里喊着相公别走。”
“闭嘴，我才没有。”
看着他胡说八道的模样，我伸出手，捂住他的嘴。
然后那个臭不要脸的山匪头子直接亲上我的手掌，温热的触感似要将我灼伤。
“你，你不要脸。”
我飞快地抽出自己的手，开口骂道。
“娘子，你脸红的样子真美。”
他一边穿着衣服，一边缓缓的说道。
不再搭理他，我跑出房门，坐在灶房的凳子上，等着水烧开。
此生月老祠下，月老还是将红线绑住了我和他。
14、
过了一会儿他从屋内走了出来，穿着一身青色长袍，眉眼如画，身躯凛凛，仪表堂堂。
身上连半分土匪影子都看不出来。
“娘子，水开了。”
“哦，那便吃小米粥，拌个小菜，就着馍馍吃，你觉得如何。”
“可以，只要能吃饱就行。”
一顿早饭他吃了六个馍馍，喝了两碗粥才放下碗筷，看着我喝了半碗粥就放下碗筷，他摸了摸鼻子开口说道：
“咱家还有银钱，不用节省粮食。”
他以为我是怕粮食不够，我一下子红了脸，急忙说道：
“不是，是我一直吃的少，胃口就这么大，以后我尽量多吃些。”
“嗯，是得多吃些，婶子们都说胖点好养娃娃。”
这人怎的这般粗俗，张口闭口生娃娃。
我起身收拾碗筷，正准备去洗碗，他却握住我的手，阻止道：
“那个我做饭不好吃，以后只要我在家，洗碗的除了做饭的活儿我就全包了，你只管做饭，无聊的话就去找婶子们坐坐。”
“哎，哪有男子洗衣做饭收拾家的，让人知道了笑话。”
“咱们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谁知道，再说我自己的媳妇儿我乐意，谁敢说让他过来找我，老子打不死他。”
说罢端起碗筷走向灶房，挽起袖子，修长细白的手指扶着碗边，让人迷了眼。
洗碗，打扫院子，劈柴，他一个干的利利索索的，完全不需要我插手，我只能一个人坐在院子中拿出针线绣帕子。
“桃儿，你绣的真好看。”
“还好吧，我这算不得什么。”
“在我眼里就很好，能不能给我绣个荷包，大河他们都是娘子给绣的荷包，我也想要。”
“好，这有什么难的。”
“那我还要衣服帕子鞋袜，以后也都由娘子来管，行吗？”
看着他那深邃的眼眸亮亮的看着我，我羞的低下头：
“本来这些也都是娘子应该做的活儿啊，哪有什么行不行的。”
“我娘子是天底下最好的娘子。”
说罢一把将我举了起来，然后转了两圈。
“呆子，你快将我放下来，别人看到该笑话了。”
“咱们家院墙这么高，不会有人看见的，而且我们刚成亲，都会理解的。”
成亲第二日下午他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手里提着糕点，红糖，还有一条猪肉，估摸着有五斤重的样子。
“你买这么多东西干嘛？”
“明天要回门，不提东西哪能行。”
“我都快忘了。”
“桃儿，今晚我们把洞房补上。”
他神采奕奕的看着我，我羞红的脸看着他骂道：
“臭流氓。”
“不流氓，去哪儿生娃娃，这叫疼你，笨蛋桃儿。”
一夜的红烛都没熄灭，一晚上就像烙饼一样，翻过来翻过去，一身蛮力全都用在了床上，直到我晕了过去。
次日我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我赶紧起身穿鞋准备下床。
脚刚落地，酸软的身子便直直向前摔去。
我连忙捂住自己的脸，完了。
未曾想直接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那有力的臂膀直接将我的腰身环住。
“桃儿，睁开眼睛看看相公给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谢谢相公，还是将我放下吧。”
“你这点重量还没一只小猪仔重。”
说罢向上掂了掂，似乎正在比较我和猪仔谁重。
“你才是猪呢。”
“哈哈哈，桃儿，我真不是那个意思，来来来，为夫喂你吃饭，保证以后把你养得比小猪仔壮。”
“你还说。”
我瞪了他一眼，突然嘴里被塞进一口鸡蛋。
“好吃吧，多吃点，吃完我陪你回门。”
之后我没再理他，专心吃饭，还别说这米汤熬的挺好，香甜软烂，我竟喝了满满一碗。
15、
吃过饭后，他将我扶在牛车上，然后一路逗着我，哄着我，嬉笑着回了苏家。
“姐，姐夫。”
专门请假在家等我回门的小弟远远地朝我们喊着。
“吁”的一声，他将牛车停下，拴在门口的大树旁。
观察了一圈，发现我确实过得挺好，小弟放心的点头，然后笑着跟夫君说道：
“多谢姐夫。”
“小孩子家家的，这么多礼做什么，她是我娘子，我不对她好对谁好。”
回到厅中，才发现只有向桃枝一人回来正坐在那里和她娘笑着说话。
“哟，我说妹妹，我还以为你今日都不准备回门了，眼看都要吃晌午饭了。”
“早上起来还有些凉，万一惹上风寒就麻烦了，所以走得迟了些，还请岳父见谅。”
“无事，快坐下，让她们娘几个去房里说说话。”
屋里，向桃枝炫耀似的摸着头上的发簪。
“桃花，你看这是夫君专门给我打的金钗，漂亮吗？我说不要，还非要给我买，要不是今日得去诗会，他是万万不会让我一个人回门的。”
“娘的桃枝是个有福的，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是了，夫君还说一定会中举，才不会像某些人，生来就是贱命，只会些拳脚功夫，一身汗臭味。”
我静静的坐在一旁，听着她俩嬉笑炫耀。
“桃花儿啊，我看姑爷是个好的，你可要好好跟人家在一块儿过日子，各人有各人的命，你也不要羡慕桃枝，毕竟她嫁的的是读书人，跟庄户人家是不一样的。”
“嗯，我不会羡慕的。”
我随口应和道，以前在家时还不觉得日子这么难熬，回来这一日竟觉得时间过得这么慢。
吃了午饭和小弟坐了一会儿，我们便准备起身回家了。
“姐，这是给你的，你收好。”
上车时小弟往我手里塞了个小布包，我推拒着。
“快收好，她们看着呢。”
牛车走了一会儿，我打开手中的那个小布包，里边放着一只银钗。
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这个傻小子，从小就怕我受委屈。
这支银钗肯定是他攒了好久的钱才买的。
“娘子，以后有空我带你去县里看小弟。”
“多谢相公。”
“晚上回家再谢。”
“好好驾车，一天到晚没个正形。”我笑着骂了回去。
看着他宽厚的肩膀，我苏桃花，终于也有了自己的家。
每日清晨，他都会把院子扫了，柴劈好放在一旁，然后去武馆教徒弟。
他走后，我一个人在院子里绣花，或者拿着针线筐去找青婶子她们坐会儿。
几个成婚的妇人时而大胆的话语总是不经意让我羞红了脸。
日出离家，日落而归，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了下去。
我对婚后的日子是满意，如果他对床笫之事不是那么热衷的话，我想我会更满意。
不过婶子他们说只有这样才会怀上娃娃。
我想要和他一起生的娃娃，不管男女，我都会很疼很疼他。
16、
后来再一次去县城卖绣品的时候，听人说林家因为私自贩盐获罪，所有家产充公，男女老少流放宁古塔，正准备卷着金银首饰逃跑的向桃枝被抓了个正着，打了五十大板当场死亡。
我听了一会儿热闹便去了武馆，等着相公一块儿回家。
那晚他像着了魔一般问了我一遍又一遍：嫁给他可后悔。
我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颊，眉眼弯弯地说道：
“从未，嫁给你我很幸福。”
听到这话他紧紧地抱着我，后来我才知道是武馆的小徒弟说女子都喜欢秀才公。
看着他熟睡的眉眼，我想我是喜欢他的。然后搂着他的腰，沉沉睡去。
三年后，小弟成为开国以来年纪最小的状元郎，那一日县门口锣鼓喧天，鞭炮齐放，欢迎着回乡祭祖的状元郎。
穿着一身红袍，头戴官帽的少年郎在城门看到我的那一刻，急忙下马扶住我准备行礼的身子，然后径直跪了下去：
“姐姐，阳儿没有给你丢脸，如果不是姐姐日复一日刺绣做活儿供我读书，阳儿可能早就不读了，回家种地了。”
“傻小子，快起来，你一直是姐姐的骄傲。”
我喜极而泣的扶起他，看着他身形欣长，十分俊朗的模样，心里十分高兴。
娘，您可以放心了，我和弟弟都会好好的。
“状元郎乃至真至孝之人，是我安吉县百姓之福。”
一旁的县令他们连连称赞。
后来我才知道高中状元的那日，天子问他：
“汝为何读书？”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好好好。我朝有这样的读书人，国家何愁不兴。”
而后小弟主动要求回安吉县，为百姓做实事。因为县里考中好几个举子，所以升迁后县令这个位置便空了出来。小弟做出这个决定，并不让人感到意外。
我笑着拍拍他的手臂说：
“为百姓做事实，很好，姐姐为你高兴。”
之后我和泽阳回村子里第一件事便是去祭拜娘亲，然后把册封娘亲为诰命夫人的圣旨供奉在村里祠堂，这是属于整个大湾村的荣耀。
小弟上任后，修路，兴水利，发展商业，经常和有经验的农人一起下地种田，在他勤勤恳恳，日复一日的努力下，整个安吉县的村民都过上了衣食无忧的日子，成为附近县里有名的富庶之地。
“我舅舅可厉害了，都叫他青天大老爷，还有我爹爹，一拳能打死老虎，可是家里最厉害的还是我娘亲，因为我们都得听娘亲的话。”
听着屋外小丫头们叽叽喳喳的声音，我笑着摇摇头。
顾展颜这个小丫头，喜欢吹牛，容易骄傲的性子真真是随了她亲爹，分毫不差。
二月春归风雨天，又是一年桃花开。
你许我欢颜，我许你白首。
这一世，终是桃花笑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