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腹为婚的定国公世子郑子秋,带着一个姑娘来到我的生辰宴上,当堂提出要与我退婚。他说那个姑娘性情纯善,温婉大方,而我这种张扬跋扈的性格,不适合做他的世子妃。可他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那个姑娘全家,是被他爹残害致死的,姑娘是找他复仇的。...
第1章
指腹为婚的定国公世子郑子秋,带着一个姑娘来到我的生辰宴上,当堂提出要与我退婚。
他说那个姑娘性情纯善,温婉大方,而我这种张扬跋扈的性格,不适合做他的世子妃。
可他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那个姑娘全家,是被他爹残害致死的,姑娘是找他复仇的。
1、
定国公世子喜欢上了一个平民女子,这件事在京中传的沸沸扬扬。
可我从未想到,他会把这个女子带到我的生辰宴上。
在定国公快要吃人的眼神中。他终究是说出了那句话:“我要退婚,我喜欢的女子只有阿婉,只有她才配做定国公世子妃的位子。”
被他紧紧牵住的女孩儿双颊羞红,眼神柔的似滴水一般。
根本没有想过在我的生辰宴上提出退婚这个要求有何不妥。
定国公夫人的脸色乌云密布。
看见我娘面色凝重的神情,已率先一步走上前来,拉住郑子秋的衣袖,将他拽到一旁,厉声斥责:“赶紧向茵茵道歉,你这孩子失心疯了不成。”
郑子秋眼神冰凉的看了我一眼,毫不悔改地说道:“顾茵茵,我想娶的人只有阿婉,她不像你身世显赫,衣食无忧,她只有我,所以我必须退婚,希望你能谅解。”
若今日发生的这一切不是在我的生辰宴上,被退婚的也不是我顾茵茵,丢脸的不是我淮南王府,我可能真要为他们感天动地的爱情拍手称赞。
他说顾婉只有他,可他身为定国公世子,又岂会不知退婚于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而言,意味着什么,可他还是这样做了,只说明我在他的心里,根本不重要。
既如此,我又何须顾及他的脸面。
四周传来一片窃窃私语的声音,所有人都在好奇,我淮南王府会如何选择。
是忍气吞声,还是会同意退婚,就此一刀两断,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我挺直脊背,目光直直地看向他:“这个婚,可以退,不过不是由你定国公府提出,而是我淮南王府退婚,只因错在你,而不在我,所以你没有资格提出退婚,如此,可行?”
郑子秋似乎从未想过我会同意退婚,欲言又止的看着我,满眼不信。
良久,就在我以为他会拒绝时,他点头答应了。
我顿了顿,看向众人,朗声宣布:“定国公世子言行无状,私德有亏,今日我顾茵茵代表淮南王府提出退婚,自此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顾小姐说的好,只有眼瞎的玩意儿才会错把鱼目当珍珠,好意思提退婚,我呸。”
鱼目说的是谁,不言而喻。那位名为“阿婉”的姑娘也不傻,听了这话小脸煞白,急急得后退一步。
郑子秋上前一步,伸手扶住她的腰身,眼神不悦的看着我说:“顾茵茵,阿婉只是一个弱女子,退婚这件事是我提出来的,与她无关,还请你不要为难于她?”
我抬头看向他,只问了一句:“说完了?”
郑子秋怔愣片刻,而后点了点头。
我笑了笑,反手甩给他一巴掌,声音舒朗:“好一个与她无关,既如此,你便替她受了这巴掌。”
不过是一个见异思迁的男子,本姑娘才不会稀罕。
与娘亲交好的太傅夫人上前一步,拉着我娘的手说道:“茵茵这孩子自小就漂亮,要不是因为有婚约在身,我巴不得她能做我们苏府的儿媳妇,我那不成器的儿子还未定亲,哪日安排你们见见。”
这话说的极有道理,分明当我和郑子秋之前的婚约从未存在过一般,三言两语便帮助我淮南王府化解了方才郑子秋搞出来的窘境。
在那之后,面对其他人的目光,我一概微笑应对,偶尔应和着爹娘说一两句。
莫名,定国公狠狠地甩了郑子秋一巴掌。
与刚才我甩的那一巴掌,一左一右,很是对称。
事发突然,声音又过于响亮,一时间众人的目光皆被吸引过去。
郑子秋平日里最是要脸,事已至此,他只能拉上那位阿婉姑娘的手,仓惶逃离。
只见那位阿婉姑娘离开前,目光沉沉地瞧了我一眼。
方才没有细瞧,如今一看,只觉得眉眼有些熟悉,隐约在哪里见过。
2、
由于定国公府郑家和太傅府顾家是世交,我和定国公世子郑子秋也算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
自懂事起,我就知道,将来会嫁给他。
幼时他与我一同在顾家的族学读书,夫子是父亲的族弟,出了名的严厉,不论男女,只要犯错通通都会受罚。
每次我不小心犯错,郑子秋都会站在我面前,说那些事情都是他做的,和我没有关系。
同窗笑他怕媳妇儿,他却说好男儿自该护佑妻儿,我是他未过门的妻子,这又算得了什么。
那时的我双颊羞红,心思全部都放在他的身上,每次只要关于他为我做的事情,我都会记在心里,整个人犹如泡进了蜜罐里。
我顾家三代帝师,而郑家也是百年望族,顾家嫡女端庄大方,眉目如画,郑家世子风姿不凡,仪表堂堂。
关于这桩婚事,所有人都说是“天赐良缘。”
只是终究敌不过天赐良缘,区区一年的功夫,郑子秋已全然变成另一副模样。
或者说,他的见异思迁,三心二意乃是家学渊源。
泡着花浴,我终于想起那位阿婉姑娘眉眼间的熟悉感究竟从何而来。
三年前,京中发生一起大案。
一个卖豆腐的姑娘一纸诉状递到了京兆府尹,状告当朝一品定国作恶多端,强奸民女。
传言一出,在整个京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即便是身在内院之中的后宅女子,都对这个案子有所耳闻,判决那日,我还扮成男子偷溜去衙门。
才知道原来那个卖豆腐的姑娘,自幼家境贫寒,父母早逝,独自一人跪在街上卖身葬父,适逢下值回家的定国公路过,心生不忍,给了她二十两白银,再三嘱咐让她好好日后过日子。
那姑娘感恩戴德,用那二十两白银安葬了父母,用剩下的银子独自一人支起了家里的豆腐摊子,抚养幼妹长大。
事情发展到这里本应该是一个完美的结局,更谈不上威逼利诱。
只是据那个姑娘所言,收摊时被一群人强掳至定国公府别苑,正是那日救她的老爷强要了她的身子。
她虽不识字,却也是好人家的女儿,知道礼义廉耻,二十两白银让她卖身求荣,她是万万不能的,这愧对于九泉之下下的父母。
字字句句,如悲如泣。故事讲的很动人,可她没有证据,更没有人愿意为她作证,得罪权贵,反被诬告陷害朝廷命官,当场被罚了五十大杖,差点要去一条性命。
有时候,活着比死了更可怕。
自那天以后,她就成了京中老百姓口中那个攀附权贵,忘恩负义,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所有人都说她嘲笑她自不量力,丢人现眼,豆腐摊子再也能支不下去。
终于在那个寒冷的冬日里,那个卖豆腐的姑娘用一条白绫吊死在定国公门前。
女子最可悲的事就是用自己的命来控诉这世间的不公,可结果大多不如人意。
定国公府毫发无伤,只是让小厮把那具早已僵硬的尸体丢在了乱葬岗里,被野狗啃食,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3、
今日一见,郑子秋喜欢的这个阿婉姑娘和那个三年前选择自缢的卖豆腐姑娘,眉眼长得一模一样。
我托母亲帮我去查了查那位阿婉姑娘。
不过短短一日,调查结果就交到了我的手上。
慕婉,幼年失怙,京中慈幼院长大,半年前于东城菜市场与郑子秋相识。
故事很俗套,慕婉去卖绣品被几个流氓地痞追赶,正好遇到了郑子秋。后来的发展更是顺其自然,郑子秋英雄救美,对美人一见钟情,再见误了终身。
从那以后的几个月里为了博美人一笑豪掷千金,眼睛都不眨一下,苦苦追求,终于如愿赢得美人芳心。
我讥讽的笑了笑,对他们之间的爱恨情仇并无甚兴趣,真正让我感兴趣的反而是慕婉的身世。
父母早亡,相依为命的姐姐突然间撒手人寰,只留下她一人在这世间独自煎熬,流落于京中的慈幼院过活,并以绣花为生。
目光继续向下看去,得到了我想要的答案。
她的姐姐,名叫慕雪。
当年吊死在定国公府的那个卖豆腐姑娘,刚好也叫这个名字。
事情发生的太过巧合,那么真相往往掩盖于这种巧合之下。
慕婉绝不像她表面看起来那么无害。
我甚至觉得慕婉会选择攀上定国公世子,一切本就是她有意为之,目的就是为了给亲姐复仇。
事情的走向好像变得愈发有趣了。
只是有点费脑子。
心累。
4、
定国公押着郑子秋到顾府负荆请罪。
只是在郑子秋看到我后,眼神晦暗不明,而后恶言相向。
他说:“顾茵茵,你死了这条心,我郑子秋绝不会宁愿选择去死也绝不会娶你,我爱的人只有阿婉一个,今生非她不娶。”
定国公的巴掌眼瞧着就要落下。
我安抚完一旁早已心生不满的父兄,而后看着定国公,不卑不亢的说道:“世叔要调教世子,茵茵本不该多言,但还是要劝一句,自家的事还是关起门来好解决一些,免得被有心人看到,说我顾府不依不饶。”
郑子秋听完我的话,很是得意,满脸挂着你还算识相的表情。
我淡然一笑,反唇相讥:“世子还是不要自作多情的好,你我婚约已除,你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只是不要脏了我顾府的院子为好,至于我的婚事,世子非兄非长,还是不要多管闲事才好,毕竟这两日登我顾府之门求娶的媒人已排的满满当当。”
定国公听完这话,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十分难看,大概是觉得我说话太不客气,给了定国公府难堪。
顿了顿,我继续开口说道:“郑子秋,你如果只是想退婚,我顾府自不会死皮白脸的赖着你,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带着一个女子闹到我的生辰宴上,置我顾家颜面于不顾,单这一点,你都罪该该死。”
许是为了慕婉的事,郑子秋神色很是狼狈,还穿着昨日生辰宴上的那一身竹青色长袍,上面满是褶皱,还有几点脏污。
要搁以前,这是万万不可能的。
郑子秋生来富贵,为了维护自己身为定国公世子的颜面与尊荣,每日穿的衣物都是经由专人打理的,从不似今日这般狼狈。
听了我的话,四周一片寂静。
定国公率先打破沉默,开口致歉:“茵茵,此事都是郑府对不起你,都怪我教子无方,不过世叔可以向你保证,绝不会让这个孽障赢娶那个孤女进门。”
郑子秋听到这话,当场急得跳脚,高声质问:“你凭什么插手我的人生?”
定国公掷地有声地说了一句:“就凭我是你爹,你是我儿子,老子锦衣玉食养你十八年,不是为了让你和老子对着干的。”
郑子秋面目狰狞的吼道:“我才不要你管。”
说罢转身离去,头也不回。
身处原地的定国公嘴里直喊家门不幸,叫嚷着将其逐出家门。
父亲笑的胡子都跟着抖起来。
5、
郑子秋自幼锦衣华服,衣食无忧。
定国公夫人出身显赫,膝下只有这一个独子,世子之位除了郑子秋,别无他想,再加上给他的铺面,手中所握银钱不知几何。
逐出家门这种话根本不会威胁到他。
定国公好像也想到了这些,脸色胀红:“这个瘪犊子玩意儿,以后休想让他娘贴补。”
郑子秋徒有其表,对于经商,根本没有任何天分,还喜欢自以为是,对掌柜指手画脚。
那些交到他手里的铺面,自交到他手中那日起,就经营不良,十有九亏,还听不得别人质疑,每每都是定国公夫妻私下贴补。
他经营的首饰以及成衣铺面,每次店里上新,都鲜少有人问津。
只不过为了维护他那可怜的自尊心,所有人都看破不说破罢了。
只可惜,郑子秋是个傻的,白白瞎了一手好牌,输的稀碎。
定国公父子离开后,乳母周氏端着一碗她亲手下厨做的长寿面放到我面前。
她满脸笑意地看着我说:“小姐,过生辰都要吃长寿面的,您小时候最爱吃我做的长寿面了,这么多年没做,您试试味道变没变。”
我接过筷子,低头说好,一口一口吃着碗里的面,回味甘甜。
乳娘周氏是在我出生前母亲就为我寻的乳母,她在顾府呆了十八年,谨言慎行,从不越矩。
看着我吃下了她亲手做的面,乳娘勾了勾唇角,面带微笑的看着我,眼里隐约闪着泪光。
6、
我知道慕婉一定会主动找我,只是我没想到会来的这么早。
自及笄后,母亲就亲手带着我学习管家,还送给我两个首饰铺子,盈亏自负。
若无意外平日里我都会去巡查铺面,管理账目。
许是郑子秋无意中跟她提起过,慕婉守在首饰铺面门口,直到看见我。
我低头瞧了她一眼,没有机会,径直向楼上走去,而她也一直跟在我身后走了进来。
处理完账目,我让宝鹭给她上了一壶清茶,神情淡漠的看向她:“阿婉姑娘今日前来寻我所为何事?”
她看了看我,犹疑再三,终是说出心底的想法:“郑子秋名下的铺面入不敷出,定国公府也不肯贴补,还请顾小姐高抬贵手,放他一条生路。”
我怔愣片刻,缓缓开口:“哦,为何你会认为我会同意你的请求?”
她咬了咬唇,而后看向我:“我知道你恨他,大庭广众之下害你顾家颜面尽失,但慕婉想请顾小姐相信,我对他的恨绝不会比顾小姐少,我要的不止是让他身无分文,我要的事整个定国公府身败名裂,名声尽毁。”
听闻她的回答,我神色冷淡的继续回答:“所以啊,我为何要答应你的条件,只安静的呆在一旁看完这场戏不就好了,慕婉姑娘莫不是以为全京城就你一个聪明人,想借我顾家的手掰倒定国公府,为你相依为命的姐姐报仇,只可惜你不是一个生意人,空打一手好算盘。”
慕婉在听到姐姐二字时,早已坐不住,情绪外露,激愤的看着我质问:“你为何会知晓?你竟然查我。”
我没有否认,只是说道:“我能查到的东西,定国公府自然也会查,我若是你,为今之计只会紧紧的抓住郑子秋这个救命稻草,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再与人谈条件。”
我以为她是个聪明人,会听懂我的话。
未曾想竟也是个蠢得,她涨红着脸,用手指指着我破口大骂:“你既已知晓,我也没有什么好瞒的,若不是定国公权势盛大,仗势欺人,和我相依为命的姐姐又怎会遭人毒手,自缢于定国公府门前,而你身世显赫,同为女子,却见死不救,真是好冷的心肠。”
我虽无必要向她解释,但终是忍不住开口道:“虽身为女子,但我也有力所不能及之事,对于令姐的死,我也很抱歉,但我真的无能为力。”
慕婉眼中悲戚,趴在桌上,伤心痛苦。
良久,她抬起头,双眼通红的看着我,苦苦哀求:“顾小姐,求求您,帮我报仇。”
我问她这样做对我有何好处。
她反问可以将定国公的所有产业让我低价吞并,这不好吗?
当然好,毕竟谁会嫌钱多。
我不是傻子,送上门来的好事自不会拒绝。
毕竟从头到尾动手的只有慕婉一人,即使事情败露,顶多众人说一句定国公世子识人不清,是非不明。
我还是高高在上的顾家嫡女,顾茵茵。
慕婉临走前问我是否真的没有喜欢过郑子秋。
我笑了笑,没有回答。
大概是喜欢过的。
第2章
7、
幼时郑子秋虽被家里宠的无法无天,但对我,总归是悉心呵护过得。
他身世不凡,长相英俊,在京中也算排的上号的青年才俊,说不动心,那是假的。
更何况两家素来交好,早早地为我们定下婚约。
他虽无大才,脾气又急躁,但终究对我还算有几分耐心,我那时并不在意。
可是年纪渐长,他行事愈发失了分寸。
他在族学仗势欺人,被夫子发现不止一次,却屡教不改,自此我便知他绝非良人。
即使有婚约在身,我对他年少时曾有过的心动也已经散了个干净,彻底将他视为可以利用的人。
只要有人刻意欺负于我,我便会在他面前卖惨,亲眼看着他将那些人狠狠收拾一顿。
郑子秋虽然蠢,但还算听话,在我的控制范围之内,反正总要嫁人,那嫁给他也没什么不好。
可他不该当着所有世家贵族的面,在我的生辰宴上亲口提出退婚,害我顾家颜面尽失,这我是万万不能忍的。
经此一事,我的思绪愈发清明。
有病可以治,但又蠢又毒却无法医治,即使华佗在世,都束手无策。
这么多年以来,郑子秋对我的态度着实算不得好,我从来都一笑而过,在他看来,却是以为我顾茵茵非他不可。
所以才会有慕婉前来找我一事。
他的如他所言,这辈子非慕婉不娶么?
我觉得未必。
他享受的是一种英雄主义,在慕婉那里所获得的崇拜感,所以他决定为了慕婉破釜沉舟,与家族对抗,成为她口中的英雄。
慕婉也不见得有多聪明,以为郑子秋会对她情深似海,至死不悔。
殊不知他朝一旦反目,他们会恨不得从对方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我当然不会相信慕婉方才所言,毕竟我与她非亲非故,不过她提出的条件我确实有些心动。
钱帛动人心,就当做是郑子秋毁了我生成宴的赔偿。
毕竟,男子多薄幸,可银钱不会。
8、
慕婉言出必行,为了获取我的信任,东窗事发后借我之手,保她衣食无忧,次日就给了我一个账本,她从郑子秋那里偷来的。
自及笄后,男女大防,我和郑子秋单独见面的机会很少,再加上他一直认为我精于算计,所以对于他名下的产业,从未与我提及一句,甚至心生防备。
我路过一次他的成衣铺面,却只让我在一楼闲逛,连二楼都没同意让我上去。
现如今慕婉不仅能自由出入铺面,甚至还能拿到账本,真叫一个讽刺。
郑子秋和我一样,出身显赫,眼高于顶。只不过我从来都在伪装,而他自视甚高,认为慕婉对他的爱意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在他眼里,哄骗慕婉只需要送几件样式新颖的衣服,首饰,她就会对他芳心暗许,死心塌地,就像被他豢养的金丝雀一般。
可他不知道,他和慕婉的相遇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慕婉从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他身后的定国公府。
可他还沾沾自喜以为对方爱的是他这个人。
可怜,可叹,可恨。
慕婉只把账本的前半部分交给了我,剩下的后半部分则被她藏了起来。
看到账本的第一眼,我已心有成算,只是不知她所求究竟是何事。
我耐着性子,看向她问道:“说吧,你想要什么?”
她咬了咬唇,狮子大开口般:“一万两黄金。”
还好,不及铺面一年的利润。
我直接吩咐账房,给她提了一万两千两的黄金。
我说:“多出来的给自己多置些产业,房屋田舍,日后也有个傍身之所。”
慕婉有些犹疑,又有些感动,眼眶红了红,终是问出:“你想要我做什么?”
我俯身附在她耳边,低声耳语:“如果想要报仇,除了我,你还要想办法找一个强有力的靠山,物证确凿,让定国公府退无可退,不然一旦被他们反扑,你将死无葬身之地。”
慕婉咬了咬唇,低声说着她已知晓。
我亲眼看着她走出铺面,将衣袖里的匕首藏入怀里。
她出身贫寒,不管面对什么人,都会心存防备,不会轻易交付真心,所以在她提出一万两黄金之际。
我刻意多给了她两千两的黄金。
不过几个月的获利,我还承受的起。
用两万两换取她的信任,乃至死心塌地,划算的很。
9、
宫中举行了赏花宴,给顾府下了请帖。
那日生辰宴上闹出的笑话,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宫中此时邀请我前去赴宴也不知为了什么。
听闻定国公世子会带着那位平民世子妃赴宴,我若不去,在世家中无疑会成为一个笑话,认为我顾府理亏。
吃着点心,品着果饮,我坐在她们中间,看着各家千金争奇斗艳,心情很是自在。
就在此时,定国公世子带着慕婉前来赴宴。
众人将目光都转向了花园门口,在我们三人之间来回打量,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
我拿起酒杯,遥遥敬向慕婉,勾唇一笑。
一旁的郑子秋却满是戒备的看着我,生怕我在酒中下毒一般。
胆子真小。
我嗤笑一声,小小的抿了一口果酒,酸酸甜甜,味道很是不错。
兄长在一旁笑的如沐春风,宠溺的看向我说:“茵茵不可太过顽皮,你看刚才把定国公世子吓的脸都白了。”
众人哈哈大笑,仿若刚才只是玩闹。
只有郑子秋神色凝重,满脸不悦的坐在一旁,连慕婉喊他都没听到。
一时间慕婉的脸色变了几变,由红转白,羞愤不已,狠狠地戳着盘中的糕点,像撒气一般。
素来和我交好的成安县主终是忍不住气,声音不小的说道:“一股小家子气,也不知某人是不是眼睛瞎了,错把鱼目当珍珠,日后后悔,哭都来不及。”
此时的郑子秋,终于意识回笼,意味不明的一直看着我。
真叫人恶心。
10、
酒过三巡,在座的又都是年纪相仿的同龄人,话匣子很快打开。
我装作不经意间,碰了一下成安县主的手。
成安县主声音委屈的对我撒娇:“茵茵,你占我便宜。”
我笑着连连认错:“成安县主莫怪,要怪只怪你生的太好看,通体莹润的红翡手镯戴在你手上,都生生成了陪衬。”
说罢这句话,四周一片寂静。
郑子秋神色复杂,随口说道:“不过一只红翡手镯,也值得大惊小怪,成安县主金尊玉贵,值得更好的首饰,只要成安县主愿意,我珍宝阁多的是这样的玩意儿。”
慕婉听了这话,心生好奇,问了一句:“世子,不过是一只手镯,也值得您如此动怒?”
兄长眉眼弯弯,好心为其答疑解惑:“阿婉姑娘不知,三年前京中发生了一件案子,一个卖豆腐的姑娘一纸诉状将定国公告到了衙门,以权压人,强暴民女,呈上的证物就是一只红翡手镯,说是定国公事后送她的礼物。”
不等兄长说完,其他人便接着说道:“那姑娘也是个攀龙附凤的,要不是定国公好心出银钱帮她安葬亡夫,也不会被缠上,京中谁人不知定国公后宅只有一位夫人,眼看进府无望,名声尽毁,就一条白绫自缢于定国公府门口,行事如此狠毒,死了都不叫人安生。”
郑子秋喝了一口酒,满目阴狠:“晦气东西,寻死也不会找地方,平白脏了我定国公府的地界,要是她还活着,小爷非将她卖入青楼,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千人骑万人睡的婊子。”
慕婉浑身颤抖,双拳紧握,若是被有心人注意,定能发现她此时的异样。
只可惜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了郑子秋身上,仿若平常一般嬉笑。
定国公府将活生生的一条人命逼迫至死,却仍不悔改,甚至嫌恶其没死对地方。
何等的残忍与卑劣,说一句畜生都不为过。
我若是慕婉,此时恨不得将其杀之,啖其血肉。
11、
定国公府还是查到了慕婉的身世,以及这段时日郑子秋手中铺面账目的异常。
那一日天高气爽,风和日丽。
我陪母亲在京郊散心,遇到了定国公夫人。
为了替郑子秋赔罪,特意在芙蓉楼定了一桌上等席面。
吃饭期间,定国公夫人还送了我一条红宝石手串,作为赔礼。
推拒无果,我只能选择收下。
一旁坐着的郑子秋,一脸不屑的看着我。
我毫不在意,低头看着新染的丹蔻。
就在这时,定国公推门而入,怒气冲冲地拿着一个账本砸在郑子秋身上,斥责怒骂:“短短数日,你竟从府中支了五万两白银,你这个逆子,你都用这些银钱干什么去了,非要将定国公府败的一干二净才满意不成?”
郑子秋一脸不以为意的说道:“我买了些东西送阿婉,也不行么,区区几万两白银,也值得您这般动怒,定国公府所有的东西迟早不都是我的,那我提前花一些又有何不可。”
定国公听了这话,怒气更深,急火攻心:“阿婉,阿婉,你可知那个女子究竟是何人,她和当年死在定国公府的卖豆腐姑娘一母同胞,她是来复仇的,你个蠢货。”
郑子秋满脸不信的看着定国公,口中一直喊着绝无可能。
定国公从怀中又拿出一张纸,重重的给了郑子秋一巴掌,将纸塞在他手上。
纸上将慕婉的身世来历写的明明白白,郑子秋手指泛白,青筋暴起,捏着那张纸打开房门,跑了出去。
定国公夫人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一头雾水,怔愣在原地毫无反应。
我捏了捏母亲的掌心,起身告退。
今日这一幕是我和母亲提前安排好的,果真是一出好戏,没有叫人失望。
定国公府仗势欺人,定国公世子所爱之人只为复仇,卖豆腐姑娘当年自缢定国公府门前另有隐情。
这些消息在京中不胫而走,甚嚣尘上。
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皆对此有所耳闻。
12、
同三年前一样,慕婉联合这些年受定国公府仗势欺压的几人一纸诉状将定国公府告到了公堂之上。
随堂呈上的证供除了当年的证人,还附有定国公府这些年来贪污受贿的账本,以及郑子秋奸污民女,逼人就范的罪证,背后刺印梅花图案。
桩桩件件,将定国公府定死在耻辱住上,绝无翻身的可能。
开堂那一日,兄长看的心有余悸,只拍着胸脯说我命好,还好及时退婚。
不然入了定国公府这个狼窝,恐难脱离。
慕婉真是个狠人,我知道她是为了复仇,可从未想过她竟能做到这个地步。
只不过,她可能忘了,郑子秋也绝非良善之辈,他是一只披着人皮的豺狼。
当堂反告慕婉骗人钱财,偷取账本,污人清白。
他将铺面的跑堂,掌柜,以及账房全部带到公堂,与慕婉当面对质,那些送她的金银首饰,衣裙布料,一一登记在册,当堂呈上。
慕婉一直以为郑子秋对她情根深种,对眼前发生的一幕毫无防备。
昔日爱侣在公堂上吵的不可开交,再无往日半点情分。
由于此案涉及人命,金银,偷盗,主审案子的乃是当朝被百姓称为青天大老爷的大理寺卿陆不凡。
只是此案牵扯甚广,涉及当朝命官,大理寺卿当即决定将案情请示圣上,将案件所涉人员全部收押大牢,容后再判。
定国公府门庭冷落,只剩定国公夫人一人苦苦支撑。
万般无奈之下,求到了顾府门下。
模样凄惨,眼泪不断,甚是可怜。
13、
京中百姓群情激奋,要求彻查此案,要求将不法之徒绳之以法,革职查办。
母亲满脸泣然的拉着定国公夫人的手,苦苦相劝,为难之际,还是明哲保身。
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定国公夫人一向耳根子软,听了母亲的话,终于拿定主意。
回府后私下将定国公府名下的田庄,铺面一一低价出售,变成现银洗白。
这些商铺大多流入了母亲手中。
父亲曾说,定国公府贪墨银两早已登记在案,看在其先祖随先皇开国之功的份上,不会将定国公府赶尽杀绝。
最严重不过削藩夺官。
所以除却那些来历不明的铺面,我和母亲收购的心安理得。
我的私库里又添了好大一笔资产,喜不自禁。
在官府登记在册,拿到盖了官印的红契,我笑的眉眼弯弯。
离开时正好遇到无罪释放的郑子秋。
他神色不明的看着我手中的那一堆契书,表情一言难尽。
在我转身离开之际,他脱口而出:“顾茵茵,好歹我们两家也是世交,哪怕看在以往的情面上,你顾家也不这般落井下石。”
我将契书藏于衣袖中,再三确认安全无虞。
顿了顿脚步,将目光转向他,缓缓开口:“好一句往日情分,郑子秋,当日你带着你的阿婉姑娘大闹我生辰宴,害我顾府颜面尽失,沦为京中笑柄,怎就没有看在往日情分,口下留情。情分两个字,你不配谈,我们之间最没得谈的就是情分。”
我在他面前,素来温和示人,从未这般咄咄逼人。
家世没落的郑子秋又如何能受得了我这般言语奚落,用手指着我,气的直哆嗦。
我朝他笑了笑,肆意而张扬。
转身离开之际,只留下一句:“赶快回府去吧,再迟一会儿,就该找不到家了。”
14、
郑子秋虽无罪释放,但定国公贪墨受贿证据确凿,已被判为三日后问斩。
至于慕婉的事,且有的闹。
毕竟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再加上郑子秋一口咬死她欺骗偷盗,再加上她手中保存的那些数额不菲的银两,只能被关在大牢,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慕婉疏通了监狱中的差役,托人给我送来口信,指名要见我。
我当然带着丫鬟宝鹭去了。
慕婉看到我的时候眼神都亮了,像看见了救苦救难的菩萨一般。
跪在地上连着磕了好几个响头,苦苦哀求:“顾小姐,你能不能救我一命,我不想被关在这里,孤独终老。”
在她希冀的目光中,我点点头,又摇摇头。
随后说道:“我是可以救你,可是我一点都不想,这该如何是好?”
慕婉听完这句,连连摇头,怒声大骂:“为什么,你明明亲口答应我的,你说过会保我无虞的。”
我没有说话,往一旁让了一步,露出身后的宝鹭。
宝鹭摘下帏帽,露出精致的眉眼。
慕婉看清宝鹭面容的那一刻,脸色惨白,后退一步,捂着自己的头,连连求饶。
我厉声问她:“可还认得她是谁吗?”
我自小顽劣,不服管教。
所以很少有世家千金与我交好,她们大多数和我结交都是碍于父亲的颜面。
私下里对我很不满,我无意中听到过多次抱怨。
内容大多一样,无非是我娇纵张扬,肆意妄为,仗着家中父兄,眼高于顶,目中无人。
与平日讨好我的那副嘴脸全然不同。
日子久了,我便觉得这样的闺中密友不交也罢,无甚意趣。
直到我遇到宝银那天。
15、
宝银与宝鹭一母同胞,大小隔着四岁,是嫡亲的姐妹,也是乳母周氏之女。
那一日,我的课业没有完成,被夫子当众训了几句,打了手板。
回府后不仅没有得到安慰,反被母亲训了一顿,说我平日不甚用功,只知敷衍了事,如今也算得个教训。
是夜,我躲在后花园,一个人偷偷抹着眼泪。
良久才发现有个和我年岁相仿的女孩儿一直在一旁守着我,一声不吭,眼中满是疼惜。
我第一次失了脾气,闷声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莫不是也在看本小姐笑话?”
可那个姑娘却张开手,露出手中握着的饴糖,小小一块,色泽不匀,一看就知道是京中最廉价的那一种,平日里我根本不吃。
看着她明亮期待的双眼,我鬼使神差的接了过来,掰开两半,一人一半的吃了起来。
真的很甜,那是我有史以来吃过最好吃的糖。
我们坐在石头上,看着空中闪耀的月亮,她的眼睛像星星一样,对我说:“你长得那么漂亮,哭起来让人心疼,以后不要哭了,我来保护你。”
正当我疑惑她是否是府中新来的丫鬟,乳母周氏找了过来,我才知,她的名字叫宝银,是乳母的女儿。
因年岁相仿,特意求了母亲,来府中做我的伴读,也是我的贴身丫鬟。
我看了看她身上穿着单薄的衣裳,抿了抿唇,拉着她的手同我一起回房。
宝银瑟缩着身子,看了看乳母,又看了看我,小声的问道:“我真的可以做小姐的伴读吗?我以后也能陪小姐读书认字吗?”
我推开房门,将她带了进去。
从箱笼里找了身半新的衣裳,递给了她。
宝银急忙摆手推拒,直到乳娘开口:“既是小姐给你的,你便收着吧,日后侍奉小姐愈发仔细些,万不可恃宠而骄。”
宝银连连点头,一脸欣喜的抱着怀中的衣服,跪在地上,忙着磕头谢恩。
16、
自从有了宝银陪着我后,我的心情愈发舒畅。
母亲也很喜欢宝银,因为她温柔乖巧,体贴大方。
她很细心,从不会乱动我房中的东西,哪怕是我随手丢在一旁的物件,她都会小心存放。
顾府下人每半旬会有一日的放假,乳母周氏的家位于城郊的一个小田庄,家里还有小我几岁的宝鹭,所以每旬放假宝银都会跟着乳母回家。
来回要花上两个时辰的功夫。
可她从不抱怨,每次回来都会跟我说宝鹭的近况,会走路了,开始吃米糊了,学着叫人了。
还说等日后学堂休沐,带我去下河捉鱼,山间摘杏,放风筝,好不自在。
我很少同人诉说心事,不想让爹娘跟着担心。
后来有了宝银,我经常会和她分享。
她是一个很好的姑娘,每次听我说话,都会安安静静的呆在那里,眉眼温柔的看着我。从不打断。
每次我气愤不已时,都会端着一杯花茶走到我面前,让我清一清嗓子。
一杯热茶入腹,一时间也觉得平日里学堂上发生的那些事不过是一些不值得一提的琐碎而已。
宝银说,才华出众者惹人嫉妒。她们为难我,冷落我,只是因为不如我,和一个方方面面不如我的人一直计较,以免有失风度。
在她眼中,我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
17、
不论我做什么,宝银都会毫不吝啬的发自真心夸赞。
我练完一篇大字,她会眉眼弯弯的拍手看着我说小姐真厉害。
我把老虎绣成小猫儿,她也会夸我心思巧妙,绣的花样别出心裁。
宝银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
像星星一样,眸光明亮,每次看人的时候,闪闪发光。
每每被她用这样一双眼睛看着,我都会心生骄傲,愈发自得,认为自己是天下独一无二顶顶厉害的女娘。
有一次,宝银亲手绣了一个荷包,上面绣着茵字,那是她第一个学会写的字。
那时她刚开始习字,我问她为何要学这么难写的字,她笑了笑,神色认真的看着我说:“小姐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女娘,宝银也想学会如何写小姐的名字,日后万一不能一直陪着小姐,也好给小姐写信。”
听了她的话,我没有说话,心软成一片。
十一岁那年,宝银随乳母回乡探亲,亲口答应等她回来顾府时,会摘一些山上的红梅送给我。
可是她食言了。
那一日,我从天亮等到天黑,都没有等到宝银的身影。
我心里很生气,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论如何都难以入睡。
连着数日,宝银了无音讯。
十日后,再次见到乳母周氏,身形狼狈,怀中抱着走路还不稳的宝鹭。
我急忙看向她的身后,再也没有宝银的身影。
心存侥幸的问出那一句:“乳娘,宝银这次怎么没有和你一起回来,是不是家里有事走不开啊?”
乳娘听到这话,泪水如泄了洪水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后来,我才知,宝银上山摘红梅时,遇到了一个被人追杀的姑娘。
为了救那个姑娘,她把那个姑娘藏入山洞,山洞狭小,为了避免被发现,宝银被拿姑娘用石头砸晕,扔在洞外。
等村民去山上找人的时候,只发现宝银手中紧紧握着一支红梅,衣服被撕的不成模样,满身是伤,生生被虐待致死。
乳娘把那支红梅放在我手中的时候,我只觉得自己罪大恶极。
18、
若不是宝银答应为我摘一支红梅,她根本不会上山,不会遇到那个被人追杀的女人,更不会惨遭毒手,死状凄惨。
未出嫁的姑娘不能埋入祖坟。
村民虽然都同情宝银的遭遇,但归根结底不愿为之违背祖训。
万般无奈之下,乳娘只能花了银钱请村民帮忙将宝银葬于那片红梅盛开莫山脚处。
至于乳娘的婆家,对乳娘这么多年只生了两个姑娘本就颇有微词,宝银的死更是被他们视为不祥,将乳娘及不满四岁的宝鹭一纸休书赶出了家门。
我不敢看乳娘的眼睛,连着扇了自己好几个巴掌。
都怪我,是我害的乳娘家破人亡。
乳娘双眼通红,还是笑着阻止了我的动作,她说:“小姐,这不怪你,要怪也应该怪那群畜生,还有那个将宝银推出来挡祸的贱人,宝银如果有在天之灵的话,她一定不一样您为了她如此惩罚自己。”
我看着手中早已枯败的那几支红梅,失声痛哭。
宝银,你该有多疼啊。
回房的一路上,我都在想,如何揪出残害宝银的那些凶手,心中暗暗下定决心,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我将那株枯败的红梅栽于盆景之中,放在窗前的书桌上,这些年来,时时不敢忘。
只是这些年来,要想在偌大的京中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绝非易事。
更何况宝银遇害那日,无人在场。
京郊多是流民,很何况敢明目张胆刺杀别人的匪徒,自是惯犯,想要成功抓住他们,谈何容易。
宝银,如若你在天有灵,就让我找到那些害你的歹人,将其挫骨扬灰,为你报仇雪恨。
19、
发现凶手踪迹那日,是兄长带我和乳娘去的。
京中最新抓获的一批流犯中,有人身上拿着一只红梅珠钗。
那是明月楼新上的首饰。
我亲自出马请兄长绘画的式样,世间仅有一支,也是我送给宝银独一无二的生辰礼。
流犯只挨了二十杖,就将事情的来轮去脉交代的一清二楚。
原来他们当日追的那个姑娘,名叫慕婉,自小在慈幼院长大的一个孤女。
为了搭上有钱有权的贵人,抱上了他们老大的大腿,令其为之疯狂,豪掷千金,置办了一身行头。
眼看山寨入不敷出,弟兄们将杀意对准了慕婉,如果不是她,黑风寨的老大也不可能色令智昏。
谁知他们的计划竟被慕婉无意中得知,趁他们酣睡之际,偷偷跑下山寨。
被守夜的山匪发现,喊醒众人追了出去。
他们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慕婉,谁知会在山上遇到宝银,好心的帮了慕婉一把,却被她推出来做了替死鬼。
事后他们找到慕婉,怒骂性情狠毒,残害救命恩人。谁知慕婉却大言不惭的说道,那是宝银的命数,谁叫她滥好心帮人,既然帮人,索性送佛送到西。
我第一次知道世上还有人这般无耻,将害人性命一事说的这般理直气壮。
用了些手段喂给那些山匪烈性春药,让他们互相折磨而死。
至于慕婉和奸污宝银至今下落不明的流犯,我自会亲手了结。
将他们欠宝银的,一件件,一桩桩,全部讨回来。
死很容易,而我要的是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往后在这世上活的每一日,都在痛苦和煎熬中度过。
剑悬在头上,不知何时掉落的感觉并不好受。
20、
从那以后,我记住了慕婉的名字。
人的本性,从不会因一时变故而变得善良。
慕婉想要攀附权贵,我便成全她。
她和郑子秋的相遇,是我刻意安排的。
我提前知晓那日她会被人当街为难,所以特意派人将郑子秋引了过去。
孤男寡女,干柴烈火,一触即燃。
郑子秋在我没有发现他和别的女子眉来眼去之前,勉强算得上门当户对的成亲对象。
只不过脑子太蠢,有勇无谋。
我不过是稍微利用了一下慕婉,他就迫不及待的入了圈套。
只可惜,他信错了人。
慕婉看上的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他身后的定国公府。
如果不是因为我这个变数,慕婉原定计划本是嫁给定国公世子,成为世子妃夫人,而后勾引正值壮年的定国公,致使父子反目,夫妻离心,待定国公府家破人亡之际,便是她慕婉功成身退之时。
人性之恶,本就没有尽头。
郑子秋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慕婉。
而这些恰好可以为我所用。
深陷牢狱的慕婉此时也终于意识到这点,明显想起了宝鹭是谁。
姐妹俩如出一辙的眉眼,她不会不认识。
毕竟是午夜梦回经常出现在她噩梦里的人,她又怎会不怕。
慕婉缓缓将目光转向我,语气肯定地说道:“所以,这一切都是你的安排?”
我吹了吹她额前的碎发,不屑的说道:“当然,而且我做的不止如此,包括你和郑子秋的相遇,包括你心仪的那些珠钗首饰,华贵衣裙,皆出自我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21、
听完我的话,慕婉神思恍惚,终于明白自己原本天衣无缝的计划为何会惨白,落得如此下场。
她不停拍打着牢狱的木门,疯狂大喊,身上带着的锁铐吱吱作响。
如果不是有这道牢门隔开,我相信慕婉一定会选择杀了我。
我披上帏帽,转身之际,留下一句:“对了,我已经特意跟差大哥打过招呼,负责看守牢狱的衙差肯定会好好对你多番照顾,你好好享受,我等着你活着出来,寻我报仇那日。”
离开大牢以后,我带着兄长给我的百十号身手不凡的打手,去了黑风寨。
于窝藏粮食的地窖中找到了魏良,将宝银奸污残害的歹徒。
自从其他人被官府捉拿归案过后,他就躲在了地窖,惶惶不可终日,生怕被人发现踪迹。
地窖里的粮食都是些陈年旧粮,很多都生了霉点,再加上他这些日子的排泄物,地窖的味道很是呛人。
我让人把他从地窖中提了出来,看着他低眉下气,瘦骨嶙峋的模样,真的很难将他和杀人犯法的歹徒联想在一处。
可事实就是,他亲手奸污了宝银,事后将她杀人灭口。
宝鹭拉了一张凳子,擦干净放在我身后。
我换换坐下,目光直直地盯着眼前的魏良,缓缓开口:“你就是魏良?”
许是他深知自己罪孽深重,没有说话,一直低着头,跟个傻子一般。
对于他装傻充愣的模样,我没有理会,而是接着说道:“还记得三年前在大蟒山你亲手杀害的那个姑娘吗?”
此时的魏良终于抬起了头,眼神惊恐的看着我,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饶他一命。
我笑着摇摇头,看向身后的宝鹭:“你看他这样,像不像一条摇尾乞怜的狗,我该怎么杀了他呢,是让人从他身上一片一片把肉生生剐了,还是五马分尸为好。”
宝鹭声音沉闷,低低地说道:“让我亲手剐了他,最后再五马分尸,扔于这荒野之中,一把火烧个干净,灰飞烟灭,魂飞魄散。”
我眼神赞扬的看了看宝鹭,不愧是我亲手带大的孩子,没有养成一副软心肠。
将目光转在魏良脸上,我抿了抿唇角,问道:“你觉得这个死法怎么样?我觉得很不错,毕竟比起你那些折磨人的手段,不足万分之一,不过用来对付你,我觉得够了。”
不等他回答,我已带着宝鹭离开,身后传来魏良痛苦至极的喊叫声。
我手中拎着一壶春日醉,还有出门前乳娘亲手做的糕点,带着宝鹭去了宝银的墓前。
这是自三年前宝银出事后我第一次来她坟前祭拜。我一直不敢来看她,因为一日不为她报仇,我一日不会原谅自己。
看着盛开在冬日里的红梅,将她生前最爱喝的春日醉整壶撒在了她的坟头。
我跪坐在坟前,与从前一样,絮絮叨叨的同她说了整个下午,只不过这次再也没有人会对我说,顾茵茵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女娘。
宝银,你看到没有,我将那些残害你的凶手都抓住了,他们当日对你所做的一切,我都一一还了回去。
宝鹭如今也长大了,习得一身好武艺,还能保护我了,两三个成年大汉都不是她的对手。
乳娘这这段时日也开心了很多,接管了我手下的点心铺子,她做的那些点心在京中很受欢迎,以后再也不会为银钱奔波了。
宝银,这么长时间没来看你,你不会我的,对吧。
宝银,我想你了,如果有下辈子,让我做姐姐,护你一世周全可好。